在台湾过日子

母亲上周第一次到台湾去旅行，台湾游给她的最初印象是：吃、吃、吃。从士林夜市到市区餐馆；从花莲的农家菜园到淡水的路边摊：香鸡排、手工麻糬、锉冰、棺材板、海鲜烧烤、透着久违幽香的豆浆、莲花火锅、阿给、肉圆、面线、凤梨酥、黑糖姜茶……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小吃天天吃，顿顿不一样，旅行恍若是为着吃而来。
　　这多少与她的导游有点关系，我与姐姐都不止一次到台湾，姐姐尤其去过多次，大凡旅客必做的事都做了，著名景点都踩过了，因此游台湾更在于休闲、放松。“吃”自然是旅游的重点，为了这份情趣，她出门前翻阅资料做了功课。
　　台湾人的出版物也落力帮助旅人分享他们味蕾的幸福。新加坡市面上通行的台湾旅游杂志，小吃被放在显著位置，此外是购物；历史遗迹反而像是顺笔一提的配角。
　　对于习惯团队旅行，而且过去主要都到中国大陆的母亲而言，这样的旅行方式有点另类。行程进入第四天，我们带母亲参观台北故宫博物馆、中正纪念堂（牌匾上写的是“自由广场”，路标却称之为“中正纪念堂”，名字的差异凸显持续对立僵持的统独意识）、原住民博物馆，她才找回过去旅游的感觉。
　　不同的旅游方式，悄然透露了台湾与大陆整体环境的差异。到大陆，旅客的焦点很清楚：或名胜古迹或经济建设成果－－观察上海的天空线、北京的奥运建筑“鸟巢”、“水立方”，其效果是惊叹中国短短30年里变得多富有。
　　到台湾的目的却大相径庭。这里也有不少风景名胜与历史古迹，远不及大陆丰富却是不在话下，然而台湾最深的魅力不在波澜壮阔与宏大叙述，而是在最自然的市民生活之中。很多华文写作者都称颂过台湾社会的可爱，提醒外人勿将媒体上渲染的政治独立与斗争误会为多数台湾人的生活现实。陈丹青写过《日常的台湾》，2008年《海角七号》感动遍全台湾，我们报社同事余云看过电影后称“有一种人情叫台湾”。在新加坡，有一小群“哈台族”年年造访台湾，吃小吃，到《诚品》买书，享受与时俱进又不失传统底蕴的华族文化空气，体会华人公民社会旺盛生命力的脉动。
　　而我从北京飞往台北，直觉其社会温情脉脉的背后除了文化原因，也有大环境的关系。例如说小吃为什么做得如此有诚意，我想到台湾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城市的间隙里仍留下空间给小老百姓存活，哪怕是一个小店、一个小摊子的面积，就可以让一家子凭借双手的辛勤劳动来换得有尊严又自力更生的生活。这个谋生空间要有可预见性，让劳动者掌握自主权，他们才可能投资时间精力去研究烹调手艺，而不是只求短平快的暴利回报。
　　同行说，这些年台湾的经济明显滑坡，大学毕业生的平均起薪10年前是3万多台币（约1700新元），如今未涨反跌，降到3万台币以下。社会贫富差距在拉大，房价与工资越来越脱节，很多年轻人买不起房子，干脆不结婚。
　　与大陆的突飞猛进对比，台湾的落后相当显眼。政治上虚耗空转是落后的主要原因，岛内知识分子经常猛批台湾日益落后、视野狭隘，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经济下滑的环境中，除却新闻里的政治人物骂架的新闻外，一般社会气氛依然平静。曾经看过一句话是这么说：“台湾这几年经济不好，政治纷扰，但人民的勤恳努力与单纯朴素从未改变。”
　　这是比经济发展更珍贵的东西。居民重视生活的品质，真诚体贴待人，所以虽然经济不好，台湾依然有魅力；虽然前面看不到一条经济的康庄大道，但是很多人仍然平静生活着。
　　与大陆相比，你可以说因为发展阶段的不同，台湾人已经过了脱贫最初阶段，可以不把金钱看得如此重要；也可以说，除了金钱以外，他们尚有其他能够把握以保障个人权力不受侵犯的资源，大陆可能还缺少这些。
　　我的家人最终觉得，台湾仍是舒适的旅游点，乐活的地方。发展肯定很重要，但经济建设不是一切，如果大陆经济滑坡如台湾，社会是否也能一样稳定？从这种角度想，两岸间有什么是值得相互参照与借鉴的，又清楚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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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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